“设计是所有行业必不可少的维他命。”梅雨时节的太湖湖畔，一场名为“创新浙江——与欧洲设计大师对话”的论坛上，70岁的法国工业设计大师让·皮埃尔·维塔克（JeanPierreVitrac），和浙江工业设计界分享了自己数十年的设计经验和对工业设计的领悟。对浙江的创新设计来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皮埃尔，一头向后梳理的花白头发，一个风趣幽默的法国老人。作为杭州合西行工业设计公司的设计顾问，早在2010年，他已经参与到了浙江的工业设计中，先后为多家浙江企业提供了优秀的设计作品，帮助他们赢得了用户。这一切，也为我们的对话拉近了距离。
最大的风险是什么都不做
记者：您与浙江企业的初次合作是什么时候？当时您提供了什么样的设计？
皮埃尔：那是在2010年，是一家灯具工厂，叫宁波耀华灯具有限公司。那时我为他们设计了一款名为LEDSport的壁灯、一款名为CyLin的草坪灯。据我所知，目前这两款庭院用灯在欧美市场依然畅销。当年还有一款名为SPRIL的灯，长得像一朵蘑菇，获得2011年度英国照明协会奖。
记者：当初与浙江企业开始合作的时候，您觉得这些企业在设计方面普遍存在哪些问题？
皮埃尔：一个公司的设计水平如何，关键在于这家公司决策人是否有强烈的创新意识。比如我们接触到的一些决策人，他们创新意识不强，有的认为依靠现有产品就能活下去，并不愿意做出改变。还有些人认为，对市场上已存在的创新产品进行模仿或微改良，也是一种不错的生存方式。
以上两种态度，源于大部分公司不愿意投资，不敢冒险。毕竟，创新投入需要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后期回报怎么样也说不好。这个时候，对公司决策人来说，是否愿意面对风险很关键。其实，风险不是去做一些事，恰恰最大的风险是什么都不去做。
从目前合作的几家浙江企业来说，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有决心，想要去做创新的东西，愿意去实现创意。这一点非常关键。因为从创意到成为市场上销售的产品，中间有一个很艰难的过程。
记者：在上世纪80年代，您的设计公司已经在日本、韩国设立有分支机构。您认为，浙江企业与日本、韩国企业相比，有什么不同？
皮埃尔：在与浙江企业合作过程中，我常常惊讶于公司决策者之年轻。他们往往不到40岁，态度积极，很热爱设计出来的创意产品，十分热衷于创新设计。因此，在与他们合作过程中，每一个决策的作出，都会异常迅速而顺利。
在日本，企业做决定的过程很漫长，在设计的每一个环节，决策的作出都不容易。当然，这要视企业规模而定，企业规模越大，做决策的过程越漫长。
是否能迅速作出决策，对设计师很重要。这也是为什么我更乐意与浙江的中小企业合作的原因。以前跟很多公司合作过，但多数只是提供设计方案，并不能参与到产品的整体决策中。而在中国公司里，他们给予了我很大的发挥空间。从最开始的产品设计，到后期产品的市场推广，他们愿意听取建议，并愿意采纳建议。在这里，我们感觉大家像是一个团队，一个想做出一流产品的团队。只有在中国，才有这样美妙的经历。
记者：这一点，对设计师很重要吗？
皮埃尔：很重要。在每个环节每个步骤中，都能有自己的设计，这种感觉真的很棒，这会让我更乐意去做这件事。哪怕有些问题并不在我们的合同范围内，但我也很乐意给出自己的看法。
给你的产品一个故事
记者：您对中国工业设计师有哪些建议？
皮埃尔：首先我想强调，我所接触到的中国设计师数量有限，因此并不能作出一个客观的评价。我更想说的是，中国的设计教育存在一定局限性，使得中国设计师往往局限于某一领域，只能在某一领域进行设计，而不是在多个领域，眼界不够开阔。
相较于教学系统而言，设计师也需要更宽容的工作环境。对一家注重创新的公司来说，即使他的工程师专注于某一方面的设计，给予他宽松的环境，他的眼界也会变得更开阔。
同时，中国工业设计师在形状、造型方面的设计，做得很突出，而对产品功能、文化等其他方面的设计不够。当然，这也许跟每个国家的文化背景有关，比如法国人浪漫，因此法国设计也给人浪漫的感觉；德国人很严谨，因此德国的设计更偏重结构方面。或许从这个角度来理解中国设计师擅长形状、造型设计，会客观一些。
记者：这么说来，法国文化对您的影响很大？
皮埃尔：当然，法国文化的熏陶很重要，但也不全是文化因素。工作中接触到的不同个性的人，也给了我很多灵感。另外，这么多年，我的足迹遍布世界各地，看的听的多了，我的眼界也随之打开。
当我在法国的艺术学校教习设计时，我总是对我的学生说，给你的产品营造一个故事，一个生命。你想要做成什么样子，用一个故事表达出来。
记者：四十年前，您设计出的一款创意日历ImbroglioCalendar，如今依然深受消费者欢迎。当时，您想表达一个怎样的故事？
皮埃尔（露出法国式笑容）：当时我还很年轻，只是想要做成一款惊艳的产品，一个能超越时间概念的产品，于是，我想到了万年历。我希望它能够超脱于一般的工业产品，变得有趣味性。于是，它诞生了。时间过去这么多年，这款日历还能受到喜欢，我觉得很欣慰。
客观来说，产品能畅销多少年，不是设计师说了算的。有的产品一上市，就深受消费者喜欢，并长久不衰，而有的产品尽管市场认可度不高，但并不意味着设计的不好。尤其当下市场瞬息万变，不同市场表现也不尽相同，对当今的设计师来说，挑战会越来越大。
好的设计，要跨越用户需求
记者：互联网时代来临，一种用户主导设计的全新设计模式诞生，这对传统工业设计师会形成怎样的冲击？
皮埃尔：每一个用户都提出自己的想法，哪一个才是确定的想法呢？在这个过程中，设计师就必不可少了。这时，产品设计师会把用户的想法收集起来，分析并且组织这些想法，让它变成最终的产品。
我想强调一点，好的设计产品绝不仅仅是回应用户需求，而是要跨越用户需求。如果仅仅是回应，那就不需要设计师了。
